广场左近,大雪纷飞。
一名执勤的战士笔直如松,纹丝不动,雪花落在帽子和肩膀上堆积了厚厚一层。这里不是中心区域,挺偏,孤零零的。
忽然一个女孩子跑过来,看着他,先是哭然后笑。战士也非常诧异,又得遵守纪律,只能眼圈通红的跟她对视……
旁边有人拍照。
幼儿园门口,放学。
一群小萝卜头叽叽喳喳的跑出来,临街道,人流不少。一个小伙子哭笑不得,像模像样的在维持秩序。
旁边还有人拍照。
农贸市场,卖菜摊位。
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抿着嘴卖菜,从生疏到熟悉。边上坐着个女人,不停抹眼泪。
还是有人在拍照。
……
《甲方乙方》的宣传比呼叫转移精细多了,策划了一个“好梦一日游,帮您圆梦”的活动。
挑选一些感人至深的,成本低的心愿,天天见报。
什么“异地穷女友第一次来京城,雪中亲眼看男友站岗”、“小伙子终圆交警梦,护孩子平安”、“十岁叛逆少年卖菜,理解母亲辛苦”云云。
效果非常好,受到部门表扬,认为有正面积极的力量。
《爱情呼叫转移》大爆4700万票房,让所有人看到了贺岁片的威力。若在香港,定是跟风一波流,直到观众厌倦。
但内地没有热钱,大家穷,这反倒成了优点,不会拍烂片跟风。而且敏感时期,都等着明年的具体政策,搞的12月真空,又是一片独大。
京城和魔都同时上映,首周40%分成,次轮37%,力保首周无盗版。
12月21日,雪。
东四朝内大街有一处老院子,以前是文化部的家属院。南楼内,李琦站在地下室入口喊:“快点啊,完了没啊?”
“来了来了!”
妻子领着孩子出来,难得打扮了一下。仨人顶着雪花,一脚一个坑,衣服也不算厚,哆哆嗦嗦却格外开心。
李琦出生在山西,长在陕西,结果后世观众都以为他是东北人——可能《东北一家人》的缘故。
91年携家带口北漂,在这地下室住了六年。
什么活都接,日子过得苦,不过最近时来运转。先是被挑中拍电影,跟着还有部大戏《燕子李三》演个重要角色。
许总大恩人啊!
仨人出大门,正想坐公交,一辆小车远远开过来,冒出一颗还没秃干净的脑袋。正是他的陕西老乡,银幕硬汉,动作巨星,郭达斯坦森!
李琦上了车,打量打量,乐道:“你哪儿弄的小车?”
“朋友借的,刚考的驾照嘛!”
“你小品排咋样了?”
“哎呀,春晚不是个人哩,一轮一轮过筛子,我都快筛出病哩!嗨是泥耗,一眨眼就拍电影去了。”
“嘿嘿,运气运气!”
郭坦森有个小品要上春晚,正苦不堪言的过审,叫《机器人趣话》,跟蔡明演的。应该都看过吧?作者是冯裤子。
他找李琦合作过小品,算帮衬过。今天电影首映,演员分到一些票,李琦就请他参加。
待到了首都电影院,门口停了不少车,进去全是大佬,也不敢说话。
许非和赵宝钢招待,随便聊了几句,扭头又瞧见付彪两口子。付彪演《青衣》已经出名了,夹着烟卷笑呵呵的。
“你这烟够勤的,一天几包啊?”
“多了三包,少了两包。”
“那不行啊!”
许非拍拍他肚子,劝道:“我早就戒了,你抽这么凶,对身体肯定不好。那个秋芳姐……”
“诶,许总。”妻子张秋芳很拘谨。
“定期带他去检查检查,没坏处。”
“好的,我一定带他去。”
说了会儿,韩三坪也来了。
见面就问:“有消息么?”
“调子都定了,还能有啥消息?”
“纪念大会你去吧,怎么样?”
“誓师大会呗,我五百字发言稿,说完拉倒。”
韩三坪叹气,少有的明白人,对中国电影前路忧心忡忡。
在休息厅呆了半天,招呼进场。观众早坐在里面,顿时欢呼声一片,赵宝钢挥挥手,率队坐在第一排。
不知不觉,这已经成了天下作品的首映程式。
灯光暗下,银幕亮起。
先是一个极为粗糙的特效,勾勒出一只小老鼠,下面蹦出一行字:提前祝全国人民鼠年大吉。ßĨQÚbu.net
“哈哈!”
底下一阵笑,跟着是片名,制作名单,出品人:许非,韩三坪。
多年以后,观众们坐在电影院里,准会想起首次看到这两个名字排在一块的那个寒冷的冬夜。
“我叫姚远,现年38岁,未婚。人品四六开,优点六,缺点四,是个没戏演的演员。95年的夏天,我和副导演周北燕、道具员梁子、编剧钱康,合伙填补了一项服务行业的空白,名曰:
好梦一日游。”
葛尤深沉的旁白开场,迅速介绍背景。
《甲方乙方》和《爱情呼叫转移》一样,都是一段段故事组成的电影,有趣但割裂,跟小品似的。
不过在这时候,已经很能满足观众的胃口。
第一个客户是书店老板,梦想成为巴顿。葛尤开着吉普车,插着美国国旗,轰隆隆挤在坦克群里。
“真坦克么?”
“卧槽,真坦克啊,牛逼!”
这不是《大决战》,就一部贺岁片,结果能看着坦克。底下的叶经揉揉鼻子,不屑冷了一声,这可是他出面搞定的。
吉普车大摇大摆,一个士兵瞧见,呼叫长官:“洞幺,洞幺!我是洞两,在我的左翼发现了美军。”
“哈哈哈!”
观众拍大腿乐,瞬间体会到了这份独特的幽默感。
无尿点,台词一句接着一句。
“哦,将军,听说供应给我们的骆驼烟在安特卫普让后方那些坏蛋批发给比利时倒爷了……”
“我晋升你为上士,我的加利福利亚男孩!”
“children!”
“报告将军!德国地图实在找不着,您拿蓝鲸地图凑和着部署吧!”
“哈哈哈!”
开场二十分钟,笑声没断过。《甲方乙方》把语言的魅力玩到了极致,大概就是,你品,你细品。
跟着是过把嘴严瘾的厨子。
李琦一家瞪大眼睛,腰板挺得直直的,自打住进那个地下室里,从没如此骄傲过。
“有乡亲们和大狼狗么?”
“打死我也不说!”
“打死我也不说!”
“哈哈!”
里面夹杂的很多梗,如“快去救列宁”,还有后面的“她已经不咳嗽了”,都是苏联电影《列宁在1918》的台词。
属于这个年代的独特怀旧,好像我们现在看“偶”“886”“我倒”一样。
旁人在笑,李琦忍不住撇过头,偷偷抹了下眼睛。
“爸,你咋了?”上小学的儿子问。
“看你的电影!”
他一巴掌扇过去。
许非坐在底下,同样用心欣赏,别人在怀旧从前,他在怀旧未来。
比如大款去乡下玩变形计,叶经穿着破棉袄,趴在土窑子上看自己的车远远驶来,激动落泪。
他脑中浮现的是“中国队勇夺世界杯冠军!”
知道这个梗的,都已经很老了吧……
随后,姜五客串的失恋青年,付彪的张佃户,赵铭铭的大明星依次亮相。
之前照旧搞了两场点映,口碑上佳。而观众看到一半,其实心里就有谱了,又是部水准之作。
“……”
唯有冯裤子,跟汪朔坐在底下,后背嗖嗖冒凉风。也不知怎么的,老感觉活在某个人的阴影里。
90分钟的电影格外短暂。
姚远和周北燕决定结婚,做婚检的时候认识一个男子,杨立新饰演。
他是个技术员,跟妻子分隔两地,从来没有自己的房子。而妻子查出癌症晚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个家。
姚远了解后,一咬牙把新房借给他骗媳妇。
最后,妻子去世,他来归还钥匙,跟几个人一块过年喝酒。
电影最后一段镜头,杨立新喝完酒出来,里面大红灯笼高照,温暖怡人,门外风雪琳琅。
“那天我们都喝醉了,也都哭了,互相说了许多肝胆相照的话,真是难忘的一夜。
几天后,我和北燕举行了婚礼。
1995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
“……”
当主题曲响起,葛尤和刘贝闹起洞房时,观众还没反应过来。前面那么好玩,怎么结尾如此煽情,煽的真有点想哭。
“我忽然想起胡同了。”
“我也想了,胡同2吧,也是年终岁尾搞的巨煽情,我哭的稀里哗啦。”
“不知道为什么想哭。”
“可能这一年又过去了。”
当画面定格,银幕重新暗下,“哗哗哗”的掌声才响起。
刘贝也偷偷抹眼睛,跟随赵宝钢等人上台。大钢子忽然也成电影名导了,饱含热情的与观众互动。
“我觉得比呼叫转移要好,多了一点说不上来的东西。”
“刘贝姐姐您在里面太漂亮!啊不是,您在外面也漂亮!”
“我想问问导演,十分满分的话,您给这部作品打几分呢?”
“哎呀,这种问题我怎么回答,你们说打几分?”
赵宝钢把话筒一举,底下大喊:“10分!”
“10分!”
“别别,这都10分,我以后就没进步空间了。好了,时间有限,今天就到这里吧。那在结束之前……”
大钢子忽然甩锅,“葛尤老师,你收个尾。”
“呃,该谢的都谢了,说点实际的。”
葛尤拱拱手,一本正经:“给大家拜个早年吧。”
“哈哈哈!”
(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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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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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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