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鲸万里触琼楼 第三百二十一章:雪过春来,前世今生

    神国之上第三百二十一章:雪过春来,前世今生白鹤真君的尸体躺在地上,鲜血从断颈处涌出,发出浓郁的、新鲜的腥味,将少年的眼眸都染得赤红。

    宁长久低着头,像是干瘪的皮球,他的膝盖无力地压着断颈,残破的衣袂染着血,在驰过峡谷的寒风中颤抖着。拄着的剑轻而易举地刺破了岩石,陷入了小半截的剑尖。

    宁长久保持着这个姿势,像一座血腥的杀戮之像。

    瞳孔中金光已经熄灭,他的伤却没有没有好转,原本压抑的灵气乱流反而爆发了出来,撕裂肌肉,挣开皮肤,不停地涌出,瞬间将他浇成一个血人。

    山峰的两壁沾满剑痕,干净得没有一丝雪,寒风不停地涌进来,像是要将他的鲜血吹凉。

    三千世界里,赵襄儿坐在水镜前,白裙纤尘不染。水镜中的画面像是一柄劈入眸中的巨刀,她定定地看着,不悲不喜,没什么神采,只是峡中少年剑槽中淌下的血,似是会经过蜿蜒的地脉,流入她的眼眸里。

    师雨立在她的身边,紧张地看着她。

    “姐姐,不然我替你去看看吧?”师雨说道。

    赵襄儿轻声道:“不必。”

    师雨看着水镜中的人,觉得驸马大人是真的危在旦夕了。

    “姐姐放心,我会易容了过去的,保证不让驸马大人看到我的家世容貌。”师雨认真地说道。

    “……”赵襄儿下颌微抬,眸光落在金发少女的身上,失笑道:“在你眼里,他也是这样的人么?”

    师雨心想,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明明都有家室了,还在外面沾花惹草的。我要是他,肯定每日在家抱着襄儿姐姐,哪都不去。

    “我……”师雨不知怎么说,只好低声道:“总之姐姐莫要冲动。”

    赵襄儿轻声道:“不会。”

    师雨点头道:“嗯,他这样的人,是该给些教训的,否则到时候姐姐回去看到妻妾成群,成何体统?”

    赵襄儿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头:“他每多一个红颜知己,我与他之间的羁绊便淡一分,这不正是娘亲想要看到的事么?”

    “什么?”师雨听着这个说法,微微吃惊:“若是娘亲有此意,先前那封婚书还有何用?”

    赵襄儿静静地看着水镜中的画面,看着奄奄将死的少年,轻声道:“我不知。”

    说着,少女闭眸挥袖,打散了水镜中的画面。

    “师雨。”她喊道。

    “姐姐。”师雨回神,立刻应道。

    赵襄儿轻轻掩住了自己右眸,手落下之际,指间悬停着一滴泪珠。她将此递给了师雨,道:“布一场雨吧。”

    师雨神色微变,道:“这怎可……姐姐为此折损道行,不值得啊。再过十来日便是诸法世界的磨炼,五道之契机不容有失,须保持精气神的全盛才好。”

    赵襄儿没有回话,只是道:“你是姐姐我是姐姐?”

    师雨咬唇沉默,片刻后极不情愿地接过了这滴泪珠。

    “知道了。”

    ……

    隐世,不可观。

    千万神佛金灯高坐的神殿里,金影流动的帷幕中,观主如常静坐,绝妙的身影在层层帷幔间起起伏伏。

    她的身前,亦铺着一方水雾氤氲的镜。

    镜中亦是那片雪峡,曾经的道观七弟子伤痕累累地跪在地上,人与剑皆是红色。

    她也是只是静看着,那双似可看破诸世尘埃的眼眸却未添半点颜色。

    神殿之外,腰佩厚重古刀的二师兄越过千碑,从神道上走来。

    一袭青裙的大师姐立在门口,反手握剑推出,横拦在殿门之前。

    二师兄看着大师姐,认真道:“师弟就要死了。”

    大师姐道:“师尊还没有发话。”

    二师兄皱眉道:“师弟受伤虽重,但只要我们去了,救他不过是信手拈来之事,师尊究竟在忌惮什么?”

    大师姐道:“不可观并非真正的隐世,在尘世留下的痕迹越多,这些蛛丝马迹,便早晚会指明我们的所在。”

    二师兄沉默良久,他收敛了平日里的笑容,按着刀,认真问道:“师尊的状态比我们想象中的还差?”

    大师姐螓首轻点。

    二师兄又问:“比之七百年前?”

    大师姐道:“更差许多。”

    二师兄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怎会如此?”

    大师姐幽幽叹息。

    她过往也不相信,直到那日师尊对她说,时间已经被回溯过一次了。

    心头的惊涛骇浪虽已平复,但每每想起依旧会有余波。

    她甚至不敢确定,自己此刻身在何地。

    “师尊自己也在想方设法解决当下的难题,我相信师尊能斩破困局的。”大师姐道:“只是如今……许多曾经被我们视为蝼蚁般的存在,在师尊状态恢复之前,恐怕要重新掂量一番了。”

    “你是说……”二师兄眼眸眯起,摩挲在粗砺刀柄上的拇指死死摁紧。

    大师姐颔首。

    二师兄看了一眼神殿,轻声叹息:“都怪我眼拙,当初在赵国的时候,未能认出小师弟,否则那时候就将他带回来了,也省得现在这么多的女人吸食他的精气,消磨他的斗志。”

    大师姐懒得理会他的胡话,只是道:“小师弟自有造化。”

    “造化?”二师兄无奈笑道:“小师弟的造化不就是女人么,这次又是哪一位?”

    他本是玩笑话,不曾想大师姐真的说道:“三千世界的那位。”

    二师兄眉头再皱:“朱雀神真不怕触怒白藏?三千世界再为广袤,可终究没有真正的神明坐镇,在白藏年里更只是海上飘浮的舟,白藏若要撕破脸面,毁灭三千世界倒不算难事,只是须耗费些精力。”

    “白藏不会这么做。”大师姐说道。

    “为什么?”二师兄问。

    大师姐道:“因为白藏并不关心朱雀要做什么,她已得天藏神之心,彻底有恃无恐,她此刻的目标恐怕只有一个。”

    二师兄问:“我们?”

    “嗯。”大师姐说。

    两人陷入了沉默。

    神殿之中同样悄然无声。

    观主能够听清殿门外的议论,但她并不在意。

    她静静地看着氤氲水雾中的影。

    宁长久依旧跪在雪峡里,在洪流穿梭般的风中渐渐变冷。

    他的头话,似是怕惊动这个少年,一直在强忍喉咙间的痒,此刻一口气咳了出来,弯着腰,小脸皱得痛苦。

    老人看着她,叹了口气。

    小男孩连忙安慰道:“放心,到了城里爷爷会带妹妹去找好医生的,咳嗽不是什么大病,一定能治好的。”

    小女孩用力地嗯了一声,又咳了一阵。

    宁长久看了眼小女孩,问道:“你们是去京城演什么?”

    老人答话道:“这年头戏也不好做,大家喜欢看什么,就演什么了。近日又新了班戏,演最近风头最盛的少年侠客的故事。”

    “少年侠客?”宁长久问。

    老人笑了笑,道:“是啊,就是那个叫张久的,现在坊间都在流传他的事迹和来历,许多班子已经搭台唱了起来,我们的本子写慢了,得抓紧排演,否则等这波热潮过去,钱就不好赚了。”

    “张久……”宁长久沉吟片刻,摇头道:“倒是没怎么听说过,不知有何事迹啊。”

    “唉,那等仙家名门的弟子,我们这些老头子哪里知道啊,无非是写点皇帝的金扁担,贵妃娘娘的白馒头,靠这来逗乐咱的衣食父母开心,赚点活命钱。”老人说着。

    宁长久道:“我能看看本子么?”

    老人没有拒绝,将台本递了过去,宁长久接过翻了翻,只见上面写的故事都很老套,看上去好似是一个模板,只是把主角名字涂了,换上了新的。

    在这个故事里,张久出身寒门,父母双亡,有一个青梅竹马,后来他发现,青梅竹马竟是龙女,龙女是下凡历练的,最终被恶龙带走,回到了自己的城堡,张久痛心疾首,为了救回她,从寺庙的佛陀神像前拔出了绝世神剑,翻山越岭,去寻找自己的青梅。

    故事里的他非常的专一。

    宁长久嘴唇抿起,安静地笑了一会儿。

    “怎么了?”老人看着他的笑容,问道。

    “写得挺好的”宁长久道:“只是这张久未免太痴情了些,这寻人路上,想来是该遇到些红颜知己才对的,那样才会使得故事妙趣横生。”

    老人皱起了眉,道:“神仙眷侣,自当双宿双飞,长相厮守。弄个三妻四妾的,像什么话。又不是凡间那些龌龊的富商贵族。”

    宁长久一愣,哑然失笑道:“老先生教训得是。”

    说话间,小女孩又咳嗽了起来。

    老人安抚了一会儿小女孩,随后收好了话本,马车渐渐驶入城里,锣鼓声遥遥传来,老人戏也跟着来了,随口哼唱了几句。

    宁长久问道:“先生唱的什么?”

    老人道:“一些个传烂了的神话故事,没什么好听的。”

    宁长久笑了笑,忽然道:“我到了。”

    说着,他卷帘而出,临走之前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小女孩的脑袋。

    小女孩懵懂地回过神时,这位哥哥的身影已经远去。

    空寂的旷野上,白虹高挂,宁长久足下踩着剑阁之剑,以比来时要快上许多的速度御空而行。

    他看着天空。

    隐隐约约间,他似乎看见自己那片天空的云被拨开了,露出了其后琉璃般闪动的光彩。

    宁长久知道,那是五道。

    他已真正来到了紫庭巅峰,触及到了那个玄妙境界的门槛。

    这是上一世,他十六岁便来到的地方。

    但宁长久相信,他如今可以走到更远。

    只是白鹤真君未能助他破境。

    他尚欠缺一个契机。

    ……

    ……

    时间转眼又是半个月。

    古灵宗。

    宁小龄坐在王座上,摇着九条毛绒绒的大尾巴,皮囊看上去美艳而威严。

    她左手的爪子抓着小巧的竹筒,右手的爪子抓着师兄留下的书,一一对照着什么。

    司命从殿外缓缓走来,宁小龄一下子收敛了尾巴,正襟危坐。

    天气渐暖,窗外春意盎然,司命的穿着也很春意,她披着一身单薄的袍子,衣袍贴身勾勒,高高开叉,露着修长紧致的玉腿,整身裙袍只在右腰之侧搭着两个搭扣,里面则未着他物,有种随时要绷开的感觉。

    这是司命平日里的睡袍,她时常穿着这个在陆嫁嫁与宁小龄的殿中来回。

    宁小龄耳红心跳的,也不敢多看她。

    司命问道:“对照得怎么样了”

    宁小龄道:“差不多了!按着师兄整理出来的名单,我都对了一遍,嗯……还有四家离得最远的宗门还未送到,想来一个月内也能到的。”

    司命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坐下,赤足叠腿,接过名单扫了一遍,微笑道:“这些宗门倒是出乎意料的听话,这样也好,可以省去不少事。”

    宁小龄用力点头:“司命姐姐天下第四的名头这般响亮,在加上师兄的威名赫赫,想来他们也是没有胆子忤逆的……姐姐和师兄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司命笑着揉了揉她的耳朵,道:“这两个月,小龄倒是学得很乖呀。”

    宁小龄眨着水灵灵的眼睛,道:“我是真心喜欢姐姐的。”

    司命帮她捋着柔软的毛发,道:“以后小龄就要变回去了,就不是能给姐姐天天摸的小狐狸了。”

    宁小龄心中窃喜,无比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她嘴上却诚恳道:“冬天虽然过去了,但我永远是姐姐脖子间温暖的小围巾。”

    司命眼眸弯如新月,她看着宁小龄,道:“小龄可比你师父懂事多了。”

    “师父……”宁小龄委屈得不想说话。

    师父这半个月可真是太可怜了。

    师兄再不回来可就……

    思绪间,宁小龄的脖颈被司命抓起,她将少女狐狸放到了自己肩上,宁小龄娴熟地环住了她的玉颈,毛绒绒的脸蛋在司命倾世的仙颜上蹭了蹭。然后伸出爪子,搭在司命姐姐玉嫩的香肩上,力道适宜地揉了起来。

    司命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她们信步来到了庭院里。

    庭院中,陆嫁嫁正在烂漫的梨花间练剑,她依旧是雪一样的衣裳,容颜清美绝伦。

    灵气未动,剑光闪烁,梨花开满的粉墙上,陆嫁嫁窈窕的清影变幻着,翩然曼妙,好似随时要乘风而去,仙意盎然。

    司命看着,神色也有些痴。

    陆嫁嫁停下了舞剑的身影,驻足望向了司命,有些局促道:“雪瓷姐姐早。”

    司命螓首轻点:“嫁嫁妹妹的剑术越来越美了,想来跻身五道指日可待。”

    陆嫁嫁道:“姐姐谬赞了,尚欠缺许多火候呢。”

    司命微笑道:“妹妹不必自谦。”

    陆嫁嫁看着她肩头的小狐狸,咬着嘴唇,眸光流盼,低声道:“近日起得急了些,房间还未收拾,剑已练过,我先去收拾一下屋子。”

    司命道:“收拾屋子做什么?是觉得你那恶人夫君要回来了,所以清榻以待?”

    陆嫁嫁脸颊微红,瞪了司命一眼,道:“姐姐说什么胡话呢?”

    说着,她赌气般转身离去。

    “不许走。”

    司命一把抓住了她。

    她没有抓她的手,而是隔着下裙抓住了什么――那是掩藏在雪白衣裙下的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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