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不能圣母

    在日历上用圆珠笔重重划过一笔后,纪想南长叹一口气,他离开有九十天了。

    她的日子平淡如流水,温子勋再也没在她的生活里出现过,后来她才听说温明出事后,他妈带着他去了b市。顾霞也很少跟她聊心事了,她俩最后一次聊天还是上学期期末考试前,表姐莫名其妙的跑到她面前说要参加什么聚会,让她陪着去做头发,但当时要考试她哪有心情!之后温子勋家出了事,表姐一个寒假都不怎么搭理她,她也乐得清静。

    温明的下马牵出了王艳和她旗下的金手指金融公司,听说老板被抓后客户纷纷惊慌起来,挤兑风波就此展开。客户要求提钱,金手指的资金池一下清空,哪有钱还给客户?没有温明的照护,魏敏芝等几个大股东兼客户经理日子过的水深火热,每天都有人朝她家门前泼油漆。有人更是扬言要把魏敏芝也关进牢里,她倒是硬气,直接放话:“把我抓进去,你们的钱就更别想要了。”

    不过这金手指也奇怪,明明都闹成这样了,市里偏生没多少人管,市民闹了几次后也渐渐觉察出蹊跷,这是哪个大人物要替温明擦屁股?小人物哪管大人物的事儿,但钱拿不回来是铁板钉钉的事了,大家都憋着一股子气。

    这魏敏芝就这么撞到了枪口上,群众拿她这股不要脸的劲儿没办法,心里更是气的不行。于是某个月黑风高的夜里,魏敏芝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四下无人处突然涌出几个黑影,对着她一阵胖揍,人第二天直接住进了医院。

    事发后顾爱莲一天踏实觉也没睡过,见天琢磨着怎么把钱拿出来,她现在真是后悔没听老公的话,动了那些歪心思,终是把自己赔了进去。可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还是赶紧找魏敏芝把钱能要回多少算多少。

    她没联系魏敏芝,魏敏芝倒是自己联系上她了。

    “小姨,我被人打了,现在在医院,你能来照顾我两天吗?”电话那头的人说完呜呜的哭了起来。

    顾爱莲一向看着亲戚间的情谊,心里虽然对魏敏芝有气,她被人打的事她也听说了,一想到她家温齐那副不会疼人的样子,还是二话不说的去照顾她了。

    这些事儿纪想南有些是听小四非常气愤的说的,有些是陈然透露了一些。但她一直冷眼旁观着,从她知道老妈给魏敏芝十万块而没有阻止起,她就放弃了管这档子事。现在吃点亏看清楚温家和魏敏芝的嘴脸,总好过日后的倾家荡产。不过听到老妈这几天店里生意都不管了,竟然跑去医院照顾魏敏芝,纪想南也是醉了,她闻到了一股阴谋加不可救药的味道,总觉得这事还没完。

    这边十万块的事还没了结,那边顾霞又给她捅出了天大的篓子:她竟然怀孕了!

    看着顾霞递来的验孕棒上浅浅的两道红线,纪想南醉醉的,她表示想不通。明明顾霞和温子勋早就已经分手了,也没见她谈新的男朋友!就算谈了新男友,她自认早就把该讲的道理该做的措施完完整整的传输给顾表姐了啊!她们还一起看了这么多男主戴套做的小电影啊!表姐还看吐了啊!她这肚子里的宝宝从何而来!

    纪想南握着验孕棒深切的感受到了命运的嘲弄,她以为她在改变周围的人事,原来她什么都改变不了,该发生的依然在发生。

    “想南,你一定要帮帮我,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顾霞拽着她的衣角哭的稀里哗啦,看起来实在可怜。

    可纪想南知道她的怜悯对表姐一毛钱用都没有,于是她冷冰冰的问:“什么时候的事?”

    顾霞抽噎了几下后说:“应该是温子勋生日的那天晚上,彭欢走后我自己又回去找过他。我亲戚已经三个月没来了,到网上搜说这种情况可能是怀孕了……”

    妈蛋,姨妈这么不久不来,她竟过了三个月才后知后觉出这种事!纪想南快要气晕过去了。

    抚了抚额,纪想南深呼吸后,平息了怒气。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需要冷静。她怎么也想不到那天表姐会去而复返,毕竟彭欢为了把她跟温子勋关在同一个小屋里,以买药的名义把表姐直接带走了啊!这件事说起来她也许脱不了干系,可顾霞现在直接找上她,让她判决她肚子里的生命,她也表示很委屈很不服。

    看着顾霞那双满是泪水的眼睛,纪想南心好累。

    “想南,求你帮帮我吧!小姑要是知道我做了这么丢脸的事,一定会把我送回老家,我妈又不要我了,你不帮我,我这辈子算是完了!”

    纪想南忽略不了她语气里的绝望,她跟着她一起绝望起来,为什么这鲜活的生命要经她之手被宣判死亡?顾霞给她出了好大一个难题。

    但现在不能圣母,纪想南硬下心说:“这周六你跟老师请假,我陪你去医院。”

    纪想南没有给顾霞说感谢的话的机会,抽出被她紧握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她的温情有限,快要被这个表姐折磨光了。

    周五晚上跟老班李丽请假时老李对着她一阵嘘寒问暖,以为她生了病,让她心里很过意不去,她这辈子摊上的都是什么事儿!

    去医院的路上,顾霞紧紧拽着她的手,问了很多遍:“想南,会不会很疼?”

    “我不知道。但自己种下的苦果哭着也得咽下去。”

    顾霞:……在纪想南这里找安慰这种事,她是彻底绝望了。


    对于即将发生的事,两个人都很不想面对。司机师傅却并不会理会她们的心情,顺利将她们带到了离一中和家都很远的x医科大第五附属医院后面的私人小门诊。纪想南悄悄打探了很久才选定这家私人医院,它的卫生情况不让人担忧,遇见熟人的概率也极低。

    进去后看着挂号的长队,纪想南也是醉了,那些男士挽着一脸不悦的女朋友来此地时有没有想过这明明是一个套套就可以避免的事情啊!纪想南为广大年轻男女操心,暂时忽略了顾霞越来越惨白的脸色。

    “想南,我有点不舒服,我去趟卫生间!”

    等排到纪想南时她才想起一个关键的问题,她没有顾霞的身份证啊!看着后面老长老长的队,纪想南翻了个白眼,这顾霞去卫生间半天也不回来……

    “小妹妹,这里不是玩的地方,你要没事的话给后面的人让个道呗!”收银大妈估计每天见这些糟心事见的更年期早早就来,脾气老不好了,纪想南的小心脏受到了惊吓。左右等不来顾霞,她又不想再排队,就拿自己的身份证交了钱挂了号。

    拿着挂号单,纪想南在休息室里找到了顾霞,她蔫蔫的坐在角落里,不停的抠着手指头。纪想南不想劝她,也不能劝她。顾霞还是个高中生,现在就当妈,她这辈子就完了。

    “五十四号病人请到林燕专家处就诊,五十四号病人请到林燕专家处就诊……”

    纪想南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五十四号,拉起顾霞的手大步往前走,今天这个坏人她是当定了。她们所到之处不时护士在低语“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不自重哦,年纪轻轻的就勾引男人,还要脸不要!”声音不高,却绝对足够她们听见。

    纪想南面无表情的从她们身边走过,甩出一句“总好过有些人只能用小黄瓜的命!”后耳根立马清净了。

    “吵什么吵,这里是医院,不是菜市场,你们俩个进来!”

    纪想南和顾霞乖乖的进去了,林燕林医生年纪四十来岁,张口第一句:“我闺女跟你一样大。”她看着纪想南,一脸的可怜可惜。

    纪想南愣了好一会儿神,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跟自己讲话呢,只得回一句:“那挺巧的。”

    静默了一会儿,林医生问:“几个月了?”

    纪想南放心了些,看样子她是个经验老道的老手了,不问情况,看一眼她俩惴惴不安的样子就知道了个七八分。

    顾霞低着头,好半天才鼓起勇气说:“三个月。”

    “去做个检查,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下午可以安排你吃药。”

    顾霞的脸又白了几分,纪想南没空理会她,跟医生道了谢后正准备出门,林医生幽幽的来了句:“要是我丫头敢做这种事,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顾霞瞬间腿一软……

    检查结果出来的很快,顾霞各方面都合格,林医生迅速给她们安排了床位,她嘴上虽然说想打断顾霞的腿,但对顾霞其实很照顾,看得出她俩应该还在上学,时间紧迫,也不刁难她们,更没有恶语中伤她们,实在是个好人!

    纪想南看着顾霞把药吃下去,一颗心才总算安定下来,她发誓她一辈子都不要因为这种原因来医院。

    顾霞吃完药后就开始流眼泪,背对着纪想南安静的躺在病床上,一句话也不说。纪想南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知道那个她熟悉的表姐正在远离。好像一夕之间,顾霞就长大了。

    半夜,顾霞开始冒冷汗,很快疼的缩成了一团。纪想南急忙喊来护士,那姑娘给她俩指了指厕所就打着哈欠继续睡觉去了。纪想南很气却无可奈何,只得扶着顾霞进了卫生间,看她蹲上了马桶,她就在外面候着。

    不知过了多久,纪想南只听到一声虚弱的“想南……”

    ……

    顾霞身体没什么大碍,林医生说她最后会晕倒都是因为心理素质不好,纪想南想:遇到这种事心理素质能好的人神经该是有多强大!

    她看着睡着了的顾霞,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幸好我们还年轻!

    年轻的一大本钱就是身体好,顾霞各项机能恢复的很快。为了不引起家里人的怀疑,星期天晚上她们就办了出院。顾霞得回家一趟,她跟妈妈说这两天要去朋友家过夜,今晚再不回去家里人就该问了。纪想南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把她接到了自己的住处后打算回趟家给她取衣物,临走时说:“你自己跟班主任请两天假吧。家里那边我就说你有些问题想找我补习,这周都住我这里。”

    夜幕降临,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照相机“咔擦咔擦”的记录了这两天发生的一切。纪想南照顾了顾霞两天后倒头就睡,浑然不知一场风波正在悄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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